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清宫为什么要对这些陶瓷进行改装?

2019-09-18 17:25 | 《陶瓷修补术的文化史》

核心提示:《陶瓷修补术的文化史》一书尝试从文化史的观点省思历史上陶瓷修补术诸面向,既观察了清代宫廷陶瓷修补改装情况,以及乾隆皇帝对于缺损陶瓷的对应态度和补修理念,也讨论了十七、十八世纪欧洲人针对中国陶瓷的金工镶饰和改装。

谢明良,台湾大学艺术史研究所特聘教授,著有《六朝陶瓷论集》《中国陶瓷史论集》《陶瓷手记》等专著。《陶瓷修补术的文化史》一书尝试从文化史的观点省思历史上陶瓷修补术诸面向,既观察了清代宫廷陶瓷修补改装情况,以及乾隆皇帝对于缺损陶瓷的对应态度和补修理念,也讨论了十七、十八世纪欧洲人针对中国陶瓷的金工镶饰和改装。在广泛搜集亚洲和欧洲锔钉补修术案例的基础之上,评估了区域间影响交流的可能途径。本文摘自该书,由澎湃新闻经上海书画出版社授权发布。

清宫改装陶瓷的原因不一,既包括因缺损而需剔除局部并镶嵌金属配件者,也有纯是基于时尚美观所添付的金属镶嵌,以及为了改变陶瓷器的用途而施加的配件。以添加配件的方式来改变陶瓷器原有功能之最简便且常见的做法,是在瓶罐等立件内置铜胆。铜胆多呈筒形,上设活动或封牢的镂空顶,经由额外添设的内胆可轻易地将原来各具功能的陶瓷瓶罐改变成了熏炉或花插(图17、图18)。从《造办处活计档》记事看来,铜胆顶部镂空包括了蟠龙、蝙蝠、莲蓬、卷草花叶以及源自哥窑冰裂开片釉的“冰冽式内胆”等等,纹饰种类丰富,几可媲美中东陶水壶所配置各式伊斯兰纹样的镂空陶滤板(Filter)。

添付的内胆有时兼具补修陶瓷器皿的功能。如台北故宫博物院藏清宫传世南宋官窑青瓷盏(图19a),盘口呈外敞的委腰八花,盏心贴置镂空覆钵状饰:中心部位为凸起的莲房,小口中空,下有六孔,边旁等距交错贴饰模印花叶,莲房内置镂空顶鎏金内胆,内胆通至盏底并延伸至圈足外围,将圈足底封实。(图19b、c)从国外收藏的类似作例可知,盏内所见覆钵状贴饰正中,原设有一活动的人像,盏下置封底的喇叭式高圈足,若将水酒注入盏内,人像即会随注水上升,是应用浮力原理所设计出的趣味酒具。(图20)因此台北故宫博物院青瓷盏显然是因高足折损,从而将器底磨平并装镶内胆,既以铜胆补修取代缺损的底足,同时将酒盏改装成了可以插画或闻香的道具。乾隆五十年(1785)御制《咏双耳官窑瓶》:“古以资盛酒,今惟用插花。”该瓶现藏台北故宫博物院,唯不知瓶中是否原配置具有剑山功能的镂顶内胆。(图21)相对于瓶花,故宫博物院藏清宫传世南宋官窑四方盆既于伤缺的口沿镶扣,且在盆底心钻凿圆孔将之改变成了盆花器(图22);台北故宫博物院藏南宋官窑四方盆可作为其原型的参考(图23)。

以钻凿孔穴的方式来改变器物原本用途之例,另见于清宫传世晚唐时期黄釉瓷枕。(图24a)尽管本文并无证据得以认定到底是谁在着地不施釉的涩胎枕底一侧镌孔,将瓷枕改变成了瓷砚(图24b),但从施釉的枕面刻有乾隆《宋甆砚铭》御诗看来,乾隆皇帝可能与此改装有关,甚至还将之视为著名的宋代澄泥砚。乾隆咏陶瓷砚诗不止一首,除了上引作于乾隆五十六年(1791)《宋甆砚铭》之外,其诗文集还收入乾隆五十九年(1794)的《题均窑砚》,吟咏现藏台北故宫博物院的一件青瓷椭圆砚,并将诗文刻于背底。(图25)不过,沾满墨迹的所谓砚面及其和外围施釉板沿的交界处,可以观察到一周因瓷釉磨削所留下的带棕眼气泡的遗留,从而可知,该“均窑砚”也是经切削改装而成的。从束腰形身下置四足的器式特征而言,或是由台座改装而成。其次,考虑到台座的造型特征,不排除是原安置有神祇等偶像的座台。从目前的资料看来,磨切整修陶瓷再利用的例子不少,其年代甚至可上溯唐代,如河北省邢台市唐墓出土的一件“盈”款邢窑白瓷盏托,可能因托沿缺伤而被全部磨除,成了仅余器底和托圈部位的新器式。

从文献记载或传世实物看来,磨边镶扣,也就是将损的口沿磨齐而后装镶金属边扣,是清宫修缮口沿缺损陶瓷最为惯用的手法之一。《造办处活计档》的相关记事不胜枚举,如乾隆十九年(1754):“员外郎白世秀将哥窑洗一件(口破、随木座),刷洗好持进,交太监胡世杰呈览。奉旨:将哥窑洗破口磨些,另镶铜烧古口。钦此。”指的就是将破损的陶瓷口沿磨成齐平,而后装饰金属边扣。此一来可掩饰磨边后无釉的涩胎,同时亦具装饰效果,甚至可避免使用时因碰击而可能产生的伤璺。

不过,看似单纯的磨边镶扣技法却内含了几近琐碎的程序,比如说乾隆二十三年(1758):“郎中白世秀、员外郎金辉来说,太监胡世杰交磁炉一件,(口耳有缺)。传旨:依口上缺处劄去先画墨道呈览,准时再劄。另镶铜口,底足亦镶铜口,耳上之缺随好。钦此。”就连待磨边镶扣的缺损陶瓷要截切到什么程度,都需事先画线做记号,呈览批示。其次,装镶的金属边扣亦需讲究,此包括“金镶”“铜镶镀金”“镶银镀金”以及颇具特色之去除金属光泽、使其呈黑褐色调的“做旧意”“铜烧古口”“铜扣烧古”。《造办处活计档》载乾隆三十二年(1767):“催长四德五德将汝窑猫食盆一件,欲镶金口持进,交太监胡世杰呈览。奉旨:着镶薄些,铜扣烧古。钦此。”所谓“猫食盆”或“猧食盆”即今日俗称的“水仙盆”。除了窑址出土标本之外,传世的汝窑水仙盆共计六件,其中口沿镶扣者有三件,分别是:日本大阪市立东洋陶磁美术馆(图26)、吉林省博物馆(图27)和台北故宫博物院(图28),其均因口沿磕伤而磨边镶扣。其中,吉林省博物馆水仙盆伤损最剧,所以磨切的部位也最多。其次,相对于大阪和吉林省藏品口沿装镶宽沿边扣,不符上引造办处档“着镶薄些”旨意,台北故宫博物院藏水仙盆口沿则装镶相对较细且经做旧、呈色褐黑的边扣,故不排除台北故宫博物院藏品极有可能就是乾隆二十三年由帝王下令装镶薄式烧古铜扣的“汝窑猫食盆”了。

传世实物当中磨边镶扣的例子不少,以台北故宫博物院藏品而言,著名的汝窑纸槌瓶即是因颈上方盘口缺损,故截切磨平细颈并镶做旧的金属扣(图29),其原型可参见河南宝丰清凉寺出土标本(图30);另一件圈足内刻乾隆四十年(1775)《咏官窑温壶》御诗的汝窑胆式瓶也是因口部缺损而于颈部切平,连同圈足着地部位装镶鎏金铜扣(图31),从现存器形推测颈上原应带唇口或喇叭式外敞的口沿。截切磨平缺损部位的处理方式颇为多样,从河南宝丰清凉寺遗址出土的汝窑三足承盘之器形看来(图32),故宫博物院藏清宫传世汝窑同式器三足下方蹄形部位均遭截切处理(图33),然而与其认为后者盘下三足均已缺损而予截切,更可能是当中一足着地部位缺损,为求整齐美观而索性将另两只完整的器足截切磨平。另外,南宋官窑青瓷大口尊也属磨边镶扣之例,但所镶边扣未做旧。(图34)后者有可能即《造办处活计档》雍正元年(1723)活计中的“哥窑花樽铜掐口”,完整的器式见于乔治·尤莫弗普娄斯(George Eumorfopoulos)旧藏品。(图35)

如十八世纪的法国金工经常在缺损的东方陶瓷瓶罐上装镶鎏金的注流或把手(图36),清宫亦见以加镶的金属配件修护或装饰陶瓷之例。如台北故宫博物院藏康熙朝宜兴胎画珐琅盖碗,盖上有圈形捉手,碗身下置圈足。(图37)其中一件盖碗因缺损而磨去圈足和盖上的捉手,并于盖正中穿孔以螺丝栓上带莲瓣座的圆形钮(图38),整体看来颇有欧洲金工加镶趣味,此或系受到清宫欧洲传教士所带来信息的启发。从此一观察角度看来,乾隆元年(1736)传旨:“着将霁红靶碗二件配做铜镀金双圆架,填白暗花靶碗二件配做铜镀金双层架。”于高足杯配置镀金架之装饰构思近于欧风,应该也是欧亚工艺交流下的产物。

乾隆三十九年(1774)针对太监胡世杰所交宝瓶中间无镶铜口和中间上镶铜口的定瓷象,谕令:“无镶口定磁象照镶铜口象一样镶口,其无宝瓶象照有宝瓶象一样,交江西配宝瓶一件。”所谓“宝瓶象”可能即台北故宫博物院藏背托铜胎珐琅瓶的白瓷象(图39),而同样是台北故宫博物院收藏的象背设短直口,口沿镶铜扣的白瓷象(图40),也有可能是上引造办处档之“镶铜口象”一类的制品。过去由于缺乏有效的证据,造成学界对于如何判断传世宋瓷口沿金属扣装置时代之议题一筹莫展,因此若上述推论无误,那么由于象背短直口所见铜扣边幅以及外观呈色等特征,因和清宫传世之定窑白瓷等诸多宋瓷铜扣大概一致,故可推测为数众多的清宫传世宋瓷铜扣,可能多出自清宫造办处官匠之手。铜扣之外,故宫博物院也收藏一件元代仿定窑金扣螭纹洗(图41),器底镌刻乾隆御题诗云:“尔时曾是厌光芒,不及官窑用庙堂,岁久光芒消以尽,希珍今亦口金镶。”虽然乾隆皇帝误将定窑的“芒口”理解成“光芒”,但诗文内容则透露出该瓷洗口沿金扣确是由乾隆朝造办处匠人所装置。

除了上述几种补修、磨切或改装之外,清宫对于陶瓷器上的铭款也有些许作为。其一是秽器不落款或磨除原有款识,如乾隆三十年(1765):“郎中白世秀来说总管王常贵,传旨:着传与舒善痰盂上如何落款,嗣后烧造痰盂时不必落款。钦此。”事隔一个多月“郎中白世秀来说总管张玉交磁痰盂八件。传旨:着将痰盂上款磨去。钦此。”相的,对于品质精良却无款识者则补落款,如雍正四年(1726):“郎中海望持出红磁白里暗花茶圆二件,奉旨,此茶圆系江西烧造磁器处进来的,釉水、颜色俱好,但无落款,胎骨还糙。尔将此茶圆发往江西烧造磁器处,传旨给年希尧,此二件茶圆若补落得款即落款,若不能补落得款便罢。”以上两例是针对当朝官窑陶瓷的修正。

修缮原带铭款的珍贵古瓷时亦仿刻原款并做旧,如乾隆八年(1743):“七品首领萨木哈来说,太监胡世杰、张玉交定窑查斗一件(足破,上原刻官字)。传旨:将足破处磨好,做旧,底上仍刻做一官字,钦此。”其次,也有为了识别或明确陈设地点而在古瓷上加刻字铭的例子,如乾隆二十一年(1756):“郎中白世秀、员外郎金辉来说太监容世泰交均窑盆涟二分,(计四件)。传旨:将盆涟照花盆上一样,着李世金刻字。钦此。”从现存实物看来,清宫传世钧窑花器底部可见“养心殿 东暖阁楼下用”(图42)或“建福宫 凝辉堂用”等表示陈设地点的后刻字铭。造办处记事也显示,乾隆年间匠人李世金曾衔命在钧窑盆上刻字,只是帝王为何会下令“将花盆上二字改成三字,盆涟上旧字磨去亦改添三字”,委实令人百思不解。(谢明良)

《陶瓷修补术的文化史》,谢明良著,上海书画出版社2019年8月。

责任编辑:朱宝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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